第一次听到《香蕉人》这个称呼时,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金黄色的果皮——这个略带俏皮的比喻,说的可不只是水果,而是那些在异国土壤里生根发芽的华裔后代。作为美籍华人中的特殊群体,《ABC》(American-Born Chinese)就像被剥开的香蕉,黄澄澄的外皮下包裹着雪白的果肉,完美诠释了文化身份的双重性。
走在纽约街头,你可能会遇见这样的场景:迎面而来的少年有着和你相似的眉眼,张嘴却是地道的美式俚语。他们书包里装着星条旗图案的午餐盒,手机里循环播放着Billie Eilish的新单——这些《香蕉人》早已把自由女神像的影子揉进了骨子里。记得有次在唐人街奶茶店,我亲耳听见个金发碧眼的姑娘用标准普通话点单,旁边亚裔面孔的少年却磕磕绊绊挤出句"我要珍珠...那个黑色的...",这戏剧性的反差让我愣是咬着吸管笑了半天。
父母辈的良苦用心总让人鼻子发酸。多少移民家庭咬着牙关打拼,就为给孩子铺条通往中产阶层的康庄大道。我家隔壁的陈太太,明明能说流利的粤语,硬是在儿子三岁后全家改说英语。有次撞见她偷偷抹眼泪,原来孩子在学校把"外婆"说成"grandma"时,她突然意识到某些东西正在不可逆转地消逝。
语言就像条逐渐干涸的河,中文词汇在《香蕉人》的生活里日复一日地蒸发。去年春节聚餐时,表姐家的混血宝宝抱着红包奶声奶气地问:"妈妈,为什么纸要装红色?"童言无忌的问题,却让满屋子大人突然安静下来。等到这些孩子迈进中学,他们的思维模式早已和太平洋彼岸的故土隔了万水千山,就像被移植到加州的橘子树,虽然结着相似的果实,根系却深深扎进了异国的土壤。